〈蛋糕有喜歡和不喜歡，但，蛋糕有好壞嗎？〉 ◎糕進

　
各位收音機前面的朋友大家好，歡迎收聽蛋糕之夜。我是主持人糕進。
　
我們都知道，近年來薪資水準負成長，但是關於蛋糕的製作和品嘗的周邊問題，反而如日中天——蛋糕成為人們苦悶生活中的小確幸。廢話不多說，今天要跟大家介紹的蛋糕議題是「蛋糕有喜歡和不喜歡，但，蛋糕有好壞嗎？」。
　
這個問題的起源已不可考，只知三年多前，在糕壇就流傳著一種說法：
　
「世上沒有好蛋糕跟壞蛋糕，只有你喜歡的蛋糕跟你不喜歡的蛋糕。」
　
時至今日，更發展出了各種樣貌，舉三例如下：
　
「蛋糕沒有好壞，只有是不是自己做的。」
（後句顯然無法論證前句，因此＝蛋糕沒有好壞，只有白天做的和晚上做的＝蛋糕沒有好壞，只有今晚要不要吃鵝肉飯……，以下開放造句。）
　
「蛋糕不用嘗出它的味道。」
（嗯這樣啊。）
　
「蛋糕如果吃不出是什麼味道，表示你吃出來了。」
（今天的節目你最好聽不懂，這樣表示你聽懂了！恭喜！）
　
為了避免節目太長，折斷各位硬硬的耐心，就讓我們聚焦在〈蛋糕有喜歡和不喜歡，但，蛋糕有好壞嗎？〉這個問題上。
　
面對任何事情的思考，都必須避免邏輯的陷阱，人的大腦總是存在許多誤區，即便是面對蛋糕這樣的人生議題也是一樣。開糕明義，話講在前，「蛋糕有喜不喜歡」和「蛋糕有好壞」是兩個分別的命題，目前並沒有任何論證可以建立「有前者所以沒後者」，或者「有後者所以沒前者」的若Ｐ則Ｑ的邏輯關係。若有，請告訴我。
　
讓我們再重複一次問題，並將前後兩句的各自的二元部分明確拆開：
　
「蛋糕有你喜歡的也有你不喜歡的，但，蛋糕有好蛋糕和壞蛋糕之分嗎？」
　
對於上述命題，我們已經知道前句的成立，並無法驅逐後句。所以，讓我們先來談談「喜歡」吧。這個蛋糕你吃起來喜歡，你覺得好吃，很好，所以你喜歡這個蛋糕。所以這個蛋糕「對你來說」沒有好壞，因為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如果今天你拿著這個蛋糕分享給其他100個人品嘗，他們也喜歡，那麼恭喜你；如果是50個人喜歡，那麼，嗯還行啦；如果是沒半個人喜歡，那當然就不恭喜囉。
　
喜歡和不喜歡，不用加以定義，因為這是「個人範圍內的認知指標」，可以稱作偏好，或者態度。但言及「好壞」就不是如此了，所以，「當我們說『好壞』時，我們到底在說什麼？」便是此處首要釐清的問題。如果不這樣，對於「沒有好壞」我也可以隨意換成「沒有貓狗」、「沒有雄性禿疲勞禿」等等。
　
但要如何開始？要注意，如果我們把「好／壞」定義成「喜歡／不喜歡」，那麼本節目就功虧一簣了，名稱也得改成不要討論算了的〈蛋糕有喜歡和不喜歡，但，蛋糕有喜歡不喜歡嗎？〉。所以，即便是最簡單的討論方式，也至少要向「喜歡／不喜歡」說再見，也就是從「個人範圍」出走到「群體範圍」，這便涉及了偏好的「普遍性」。
　
當然你也可以說我就沒有要管其他人啊；確實，當世界只剩下你一個人，或者你從來只將蛋糕的寫真集放在自己Ｄ槽的祕密花園，那麼只需要喜歡和不喜歡就足夠了。因此，如果你不是世上唯一的一個做蛋糕且吃下它的人，或者你樂於分享蛋糕給他人，那麼或可繼續收聽下去。
　
對於走進「群體範圍」，耳尖的人可能發現前面提到的蛋糕分享所暗藏的機鋒。一個蛋糕，有100個人喜歡，多過50個人喜歡，又多過0個人喜歡。那麼我們「暫且」稱第一個蛋糕好過第二個和第三個蛋糕吧，而第三個蛋糕壞過前兩個蛋糕吧。
　
但冰雪聰明如你是不是覺得哪裡奇怪？沒錯，剛剛是假定每個品嘗蛋糕的人，只要喜歡一顆蛋糕，都是同等程度的喜歡，例如：你老師喜歡第一個蛋糕的程度和我老師喜歡第二個蛋糕的程度沒有差別。
　
所以，試想如果第一個蛋糕100個人喜歡，都是微微的喜歡，像小學生微微的暗戀；而第二個蛋糕50個人喜歡，卻都像食神裡的好姨流著淚說：「以後我吃不到怎麼辦呀！」那麼，它真的就沒第一個蛋糕好？如此一來，我們當然不敢下定論第一個蛋糕和第二個蛋糕孰好孰壞。「欸欸欸，邱偷媽鐵，所以你是說沒有好壞了嗎？」

　
先停一下，至此，我們討論到了蛋糕涉及好壞的兩個面向：範圍和深度。顯然，我們並不能論證這兩者就可以代表好壞。因此，我們可以再從納入另外的條件著手，我們必須想想「偏好的普遍性」可能遺漏的東西，或者說，它必須納入的東西。
　
好的，冰雪聰明 again 的你，想必有發現我們剛剛都把品嘗蛋糕的人，通通視為具有同樣品嘗蛋糕的味蕾的人，也就是說，你老師的味蕾和我老師的味蕾沒有差別。
　
關於這，我們可以想想所謂的「一日蛋糕迷」，在各種大型的或國家間的蛋糕比賽期間，突然湊過來跟你說那顆蛋糕多厲害多厲害呵呵呵法國的耶；而你這位資深老蛋糕迷，且不是只有徒老，非常懂得鑑賞蛋糕的風味，以及蛋糕的素材運用如何在風味上做出貢獻。因此，你在品嘗蛋糕的過程中獲得的愉悅，顯然超過一日蛋糕迷的愉悅。這並不是說一日蛋糕迷就不會有巨大的愉悅，但如果有，那可能是來自蛋糕本身以外的因素，例如跟心儀的美女蛋糕師傅或浪子蛋糕師傅一起吃蛋糕，或者只是某種當下的FU，現在都流行那種說不出來的，嗯，你知道的。
　
所以，除了蛋糕的「喜歡／不喜歡」以外，我們考慮了：蛋糕這邊所決定的範圍、深度，以及吃蛋糕者這邊所決定的深度。
　
但再再冰雪聰明的你，想必發現了，即使如此，真的要比較兩顆蛋糕的好壞，我們也不會想要透過微積分將這些愉悅的總和體積計算出來，因為意義不大又不切實際。但問題來了，因為無法完整確知如何決定蛋糕的好懷，而全盤「否定」蛋糕有好壞之分，就更為正確嗎？
　
對此，一位蛋糕品嘗家曾說過這樣的「否定」是「蛋糕不需要品嘗出什麼更遑論批評蛋糕與研究蛋糕這樣的險峻環境已經完全無法挽回」的「關鍵註腳」。嗯對，句子有點長，但揭示了對於如何更好地做出一顆蛋糕，一顆讓很多人或者讓很能品嘗蛋糕的人覺得好吃的蛋糕，所做出的努力，在大眾中被推向了原點。
　
其實，當談論蛋糕的好壞，過程或許會比較到蛋糕的高下，但不論是談論好，或是談論壞，都是為了在有形無形的無數互動中形塑、展延出「如何做出好的蛋糕」。說到這，令人回想到亞里斯多德在《蛋糕學》中的誠懇，關於一顆蛋糕為什麼好，至少他展示了足夠說服某部分人的理由，所以它被留下來並被繼續形塑。
　
至此，讓我們回到原本的問題：「蛋糕有喜歡和不喜歡，但，蛋糕有好壞嗎？」相信今天的節目已經清楚告訴你：「蛋糕有喜歡和不喜歡，蛋糕有好壞，蛋糕的好壞的決定我們還不能很好地把握。」這不是什麼蛋糕的真理，只是關於是否要繼續依賴一種FU，那種甚至有時候你自己都會誤解那是FU但其實不是 FU 的 FU。
　
夜已深深，今日蛋糕之夜就到這裏，有緣下次見。
　
聽眾：「欸欸等等，可是，再難吃的蛋糕都會有人喜歡吃啊！哪有什麼好壞。」
糕進：「你剛剛說什麼樣的蛋糕？」
聽眾：「難吃的蛋糕啊。」
糕進：「例如？」
聽眾：「烤焦的或沒味道的吧。」